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为确保联邦科研经费优先保障核心研究活动，已发布信息征询（RFI），计划对使用其资助经费支付的学术出版费用进行限制。此举聚焦论文处理费（APC）对科研预算的挤占，意在最大化纳税人资金的有效利用。该提案受到科研与出版界高度关注。

一、政策背景：出版成本分析

NIH 的政策动议主要基于两项关于出版成本的深入分析：

1.全球开放获取期刊目录（DOAJ）数据分析

通过对开放获取期刊目录 (DOAJ) 中7,350种期刊的数据（截至2025年6月30日）进行分析，结果显示：

全球范围内的平均论文处理费 (APC) 为 1,235.51 美元，中位数为 950 美元。

美国本土出版的598种期刊，平均 APC 则高达2,176.84 美元，中位数为 2,040.00 美元。

2.NIH R01 项目预算分析

通过审查2025财年超过1,500项 R01 科研项目的预算申请，NIH 发现：

申请者为单篇论文申请的出版预算在 0至12,000 美元之间，平均估算成本为 2,565 至 3,104 美元。

在申请出版费用的项目中，该项开支平均占项目总直接成本的0.8%。

这些数据表明，出版费用已成为科研预算中一笔不可忽视的开销。与此同时，NIH 强调，在限制出版费用的同时，将同步采取措施，提升对共享数据集等其他多样化研究成果在项目评审中的认可度。

二、五种限价方案备选，征求公众意见

为平衡成果传播与经费效益，NIH 提出了五种不同的成本限制方案，并就其可行性向全社会征求意见。该政策适用于所有直接出版成本（包括 APC 与其他出版费用），拟于 2026年1月1日 生效，适用于所有NIH资助的科研项目、合同及其他交易类型。

方案一：完全禁止报销

核心内容：NIH 经费将不再允许用于支付任何形式的出版费用。此举与部分私立基金会转向重视预印本价值的做法类似。

示例：受资助者发表论文时，所有出版相关开销需另寻资金来源。

方案二：设定单篇费用上限

核心内容：为每篇论文设定 2,000 美元的可报销直接成本上限。该数值参考了全球与美国 APC 的平均水平。

示例：项目可资助的论文数量不限，但每篇论文最多只能从NIH经费中报销2,000美元。

方案三：与同行评审激励挂钩的浮动上限

核心内容：在2,000美元的基础上限之上，如果期刊为同行评审人提供合理报酬（例如，按时薪约50美元的标准）并公开发布评审意见，则单篇论文的报销上限可提升至 3,000 美元。这额外的1,000美元旨在激励期刊补偿评审人的智力劳动。

示例：在为同行评审付费并公开评审意见的期刊上发表文章，可申请最高3,000美元的出版费用报销。

方案四：设定项目出版总费用上限

核心内容：将单个项目可用于出版的总费用限制在项目直接成本的0.8%或20,000美元（以较高者为准）。此方案给予了项目组在单篇论文费用上的灵活性，但控制了总体支出。

示例：一个项目可以在总额上限内自由分配出版开支，例如用10,000美元发表一篇高影响力论文，但总支出不得超过设定的上限。

方案五：总费用与单篇费用双重上限

核心内容：结合方案四的总费用上限（项目直接成本的0.8%或20,000美元），同时增加一个 6,000 美元的单篇费用上限。该方案旨在防止极端高昂的单篇论文费用，同时给予研究者高于平均水平的灵活空间。

示例：在不超过项目出版总预算的前提下，每篇论文的报销金额不得超过6,000美元。

三、公开征询

为确保最终政策的科学性与可行性，NIH 现面向全球科研人员、研究机构、图书馆、科学学会、出版商及公众，就以下关键问题征求意见：

哪种方案（或新的方案）最能实现“在保障研究成果传播的灵活性与最大化利用纳税人资金支持科研之间取得平衡”目标？

有何公开数据或证据可以支撑或反驳上述方案？

应如何界定对同行评审人的“适当报酬”？

除补偿同行评审外，还有哪些出版领域的“最佳实践”（如使用AI学术欺诈检测工具）应被纳入政策考量？

制定该政策时，还有哪些未被提及的重要信息或证据需要考虑？

四、各方观点与主要争议

该征询通知一经发布，便在学术生态圈内激起千层浪。各方观点纷呈，主要可归为以下几类：

1.学术机构与研究者团体：担忧“一刀切”政策损害科研自由

以美国医学院协会（AAMC）、美国大学协会（AAU）等为代表的众多学术与研究机构普遍表达了对设置硬性上限的担忧。

核心观点：他们认为，强制性的费用上限可能迫使研究者在选择发表期刊时，将成本置于期刊质量、影响力及受众匹配度之上，从而损害学术传播的效果。这是一种“武断的限制”，剥夺了科研人员合理分配其研究经费的灵活性和自主权。

潜在负面影响：这些团体警告，此举可能无意中伤害到那些依赖出版收入来支持其学术活动的非营利性学协会出版商。此外，研究者可能不得不从其他来源（如机构经费或个人资金）补足超出上限的费用，最终仍会给科研系统带来压力。

建议：他们联合呼吁NIH不要设置任何具体的费用上限，而是给予研究者最大的灵活性来决定如何最有效地利用经费传播其研究成果。

2.开放科学倡导者：方向正确，但需进行更深层的结构性改革

以ASAPbio（一个推动生命科学领域透明度和创新的非营利组织）为代表的开放科学支持者，虽然认同NIH控制成本的初衷，但对APC上限这一具体措施的有效性提出了质疑。

核心观点：仅仅设置APC上限是一种“权宜之计”，它在某种程度上固化了以APC为核心的“付费出版”模式，而这一模式本身正是导致当前困境的根源之一。他们担心，设定上限可能会导致低价期刊纷纷涨价至“天花板”价格，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更激进的方案：他们主张进行更彻底的改革，例如将“出版”与“评估”两个环节解绑。研究成果首先通过预印本服务器免费快速发布，后续的同行评审和学术评估则作为独立的服务进行。这种模式将打破传统期刊的捆绑收费，更能体现成本效益。

建议：ASAPbio建议NIH应将政策重点放在大力推广预印本、支持开放的同行评审基础设施建设上，而非仅仅停留在限制APC。

3.图书馆界：担忧成本转移，呼吁强化公共基础设施

美国研究型图书馆协会（ARL）等图书馆组织从另一个角度表达了关切。

核心观点：如果NIH设置了APC上限，对于那些发表在高影响力、高APC期刊的研究者而言，超出上限的费用可能会促使其所在机构（尤其是大学图书馆）去谈判和签订更大、更昂贵的“转换协议”（Transformative Agreements），从而将成本压力间接转移到图书馆预算上。

替代方案：ARL认为，NIH最有效的策略是强化其现有的公共获取政策（Public Access Policy）。该政策要求NIH资助的研究成果最终都必须免费开放，提供了一条不依赖于支付高昂APC的“绿色开放获取”途径。

建议：图书馆界呼吁NIH应加大对PubMed Central等公共知识库的投入和维护，确保这条免费、合规的成果保存与传播路径畅通无阻，并向研究者和出版商明确推广这一“零成本”选项。

4.学协会出版商：生存模式面临挑战

美国微生物学会 ASM也表达了严重关切。

独特的困境：与大型商业出版集团不同，许多学协会的出版收入是其维持学术会议、奖学金、科普教育等核心学术活动的重要经济来源。严格的APC上限可能会严重冲击其财务状况，甚至影响其作为学术共同体服务者的角色。

对质量的担忧：他们认为，APC上限可能会激励出版商为了弥补收入而增加发文量，从而降低稿件的筛选标准，损害科学出版的整体质量与严谨性。

政策呼吁：ASM等机构呼吁NIH暂停考虑APC上限，与非营利性学协会出版商进行合作对话，共同探索能够促进创新和公平的、更具可持续性的政策方案。

来源：

1.https://grants.nih.gov/grants/guide/notice-files/NOT-OD-25-138.html

2.https://www.aamc.org/media/85951/download

3.https://asapbio.org/asapbio-response-to-nih-request-for-information-on-maximizing-research-funds-by-limiting-allowable-publishing-costs-not-od-25-138/

4.https://www.arl.org/news/arl-comments-on-nih-maximizing-research-funds-by-limiting-allowable-publishing-costs/

5.https://asm.org/articles/policy/2025/september/asm-responds-to-nih-rfi-on-allowable-publishing-co

转载来源：图情那些事儿公众号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tK01S_iMC7I-HlVkFJGpf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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